渐行渐远的“喜乐神”———川北灯戏研究笔记
川北灯戏是川北地区民间的花灯表演演变而成的地方剧种。旧时称灯戏、端公戏,其流行区域十分广阔,包括今南充市,绵阳市和广安市等地的部分市县。川北灯戏从可考的清乾隆发展至今,已有二百多年历史,其诙谐风趣的表演和颇具特色的胖筒筒音乐至今仍深受四川北部,东部以及重庆等地广大百姓的喜爱。川北灯戏取材于劳动人民尤其是农民的生活,语言质朴生动,演出极具娱乐性,故被老百姓称为“喜乐神”而大受欢迎。正如清嘉陵公子《竹枝词》所言“一堂歌舞一堂灯,灯有戏文戏有灯,庭前庭后灯旋调,满座捧腹妙趣生”
笔者从丁淑梅老师的《中华文化——戏曲篇》课上了解到自己的家乡广安存在着川北灯戏这一充满泥土气息和地域特色的地方戏。好奇心驱使下,笔者从网上查阅了大量资料,并实际观看了《幺妹嫁给谁》等具有代表性的川北灯戏。在探索中,笔者详细研究了川北灯戏的特色以及发展现状,并结合近期的学者的研究成果提出了对如何传承并发扬这一优秀地方剧种的一些想法。
川北灯戏的特点
川北灯戏发源于川北地区深具特色的灯文化,又深受川北民间文化的熏陶,不仅在四川品类丰富的灯戏中独树一帜,也是四川最具本土特色的民间艺术形式之一,其浓郁的民间艺术特色主要表现在以下四个方面。
灯戏结合的演戏形态。传统川北灯戏具有“灯戏两开”的演戏形态。灯是演灯戏的必备之物,或将红灯挂高杆。以作演灯戏的标志.或将彩灯插于堂内。营造演戏灯的气氛。或在演出的头尾安排跳灯的表演.或将跳灯的表演有机地融入戏中,故俗有“无灯不成戏”之说。由于笔者所欣赏的灯戏都来源于网络,并未欣赏到灯戏演戏灯的妙处,故颇为遗憾。
多元合一的表现形式。正如灯戏艺人所说:“木偶是她爹,皮影是她妈,猴戏是妹妹,庆坛是她干爸爸。”川北灯戏的表现形式,是在民间歌舞的基础上,广泛借鉴、吸收当地流行的木偶、皮影、猴戏、杂耍以及民歌、小调、曲艺等民间艺术而形成的,具有多元合一、兼收并蓄的特点。《幺妹嫁给谁》中,两位媒婆为争取先说媒的机会,在板凳腿上表演出各种滑稽的“对打”动作,嘴里唱着“罗汉把观音拜,白鹤把翅开。乌龟去探海,脑壳伸出来。”,最后双双摔倒在地。又如《闹城隍》中,县太爷坐在竹竿上颤巍巍过河的片段。令人忍俊不禁的同时,又不忘感叹表演艺术家们技艺之精湛。
通俗质朴的题材语言。川北灯戏是农民戏,她用农民的道德标准来表达世间的喜怒哀乐,其取材于普通百姓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具有非常浓厚的生活气息。川北灯戏的语言中有很多市井俚语,朴素诙谐,体现出川北劳动人民特殊的机灵和幽默。《闹城隍》中知县所言,“我与城隍是老庚,两老庚过生日硬是不公平。真好比剃头匠的担担。一头热一头冷,一头热来一头冷。……为他们我胖子变成了四根筋,胖子变成了四根筋。”,其中方言俚语的应用,民间歇后语的加入,都给语言带来不少喜剧色彩。
与民为乐的喜剧手法。川北灯戏大多数是喜剧闹剧,所以丑行是大多数剧中的主角,戏的整体风格也显得俚俗和洒脱。灯戏中的搞笑角色几乎无处不在。在《幺妹嫁给谁》中,两位媒婆将见钱眼开不顾廉耻的小人物角色演绎的入木三分。从刚开始为抢头彩大打出手,到随后二者为十两银子不顾颜面,她们出色的表演是全剧的灵魂和精髓。又如《裁缝》中裁缝偷布不成反被剥去衣服,《灵牌迷》中的耍二哥、耍二嫂为了骗钱装死险遭活埋的自相矛盾的言行。川北灯戏的喜剧元素都是参照老百姓的审美情趣为基准的,这也是她被称为“喜乐神”,并被广大人民群众热爱的重要原因。
川北灯戏的现状
为抢救和发展川北灯戏,南充市曾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和八十年代分别进行了两次大规模的有意识的抢救,继承和保护,使川北灯戏得到了传承和新生。
保护的行动包括:召开座谈会和开展调查工作,建立专业剧团和举办灯戏调演以及制作音像图书资料。其中六十年代共挖掘、整理了300多个剧本和30多支传统曲脾以及部分舞蹈程式。八十年代共收集到曲脾60多支。传统剧目60多个。1986年出版的《川北灯戏》一书首次对川北灯戏的形成,艺术特征以及发展规律等进行了较为系统的概述,并正式将此剧种定名川北灯戏。
在这样的保护与支持下,灯戏出现了繁荣的景象。以岳池灯戏为例,。1988年5月,岳池县川剧团赴京在长安、吉祥、中南海等剧场演出岳池灯戏《包公照镜子》、《周文献鸡》、《秀才买缸》等剧目共八场。《人民日报》等二十余家报刊、电台电视台报道了演出盛况。岳池灯戏受到领导及专家学者好评。德国艺术科学院院士、柏林汉堡大学教授恩特·舒马赫说:“我正在撰写专著《世界戏剧之林》,一定把岳池灯戏作为很有特色的剧种向全世界推荐。”日本、新加坡驻华大使热情相邀,希望岳池灯戏走上他们的舞台。
然而川北灯戏的发展现状却不容乐观。20世纪九十年代后,川北灯戏的危机日益凸显,一度繁荣的景象日益凋零。其主要表现为剧团演出难以为继,人才剧目流失严重。造成这种现状的原因归结为以下几点。
灯戏的继承发展工作缺乏持之以恒。上述的两次抢救活动由于不够深入持久,使成长起来的川北灯戏处于起伏不定的状态之中。剧本整理不够和没有固定艺术队伍是主因。
川北灯戏的改革落后于时代发展。其中某些剧目较为陈旧,不能适应当代观众的审美需求。川北灯戏的优势在于其浓厚的生活气息,充分贴近老百姓的日常生活。剧目得不到创新与改造使川北灯戏失去了这一优势。
农村演出阵地萎缩。今年来经济市场的大繁荣,导致农村青壮年都外出打工,留守者多是老人和儿童,对戏剧的要求不高。川北灯戏是农民戏,而农民的大量外出使其失去了观众基础。
川北灯戏的未来
从笔者搜集到的信息来看,对川北灯戏的保护大多着眼于以下几点。
靠政府的战略目标牵头。包括将川北灯戏的保护发展工作纳入建设文化强省的战略目标,或者用行政手段传承和发展川北灯戏。
培养传人和积极扶持民间灯班。花大力气培养愿意从事灯戏艺术的各类人才,传承川北灯戏特有的演出方式,在演出中恢复,发展,壮大自己。
也有人着眼于:及时开展川北灯戏的收集和整理工作,规范川北灯戏的表演和音乐等具体措施。
但正如丁淑梅老师在一篇文章中提到过的:“……灯戏的演出形态。更需要保护的是传承人与观众组成的共同体以及相关的社会文化空间。因为对于他们来说。灯戏不是表演和观赏。更是他们亲历、参与、实践着的一种生存方式。”一个地方剧种的保护,不能仅仅局限于自上而下的非常态的展演中去。并非在大剧场演出几场颇受欢迎的大戏,在地方上扶持几个专演川北灯戏的艺术队伍就足够了的。
近几年南充市政府举办过几次灯戏文化节,引起了社会的广大影响和关注。这样空前的盛会可以提升川北灯戏知名度,提高人们对它的关注。但传统意义上根植于乡村山野的川北灯戏却逐渐淡出人们视野。在大舞台上表演的川北灯戏,无论怎样保留,终归会失去原本的山野气和浓厚的生活气息,而这些川北灯戏的特色必须在特定的文化空间中才得以存在和发展。社会太注重于对演出技巧和形式的保护,却忽视了对其赖以生存的文化空间的保护。
笔者上网搜集川北灯戏资料,百度的搜索页中多是政府举办的某某文化艺术节,或是某个网站对川北灯戏的介绍,网民交流灯戏的文章少之又少,这与京剧昆曲等大剧种有显著的区别。各大视频网站只能搜索到有限的灯戏资源,这给刻意想要了解灯戏的人都带来了不少麻烦。笔者自幼从农村长大,后进入城市读书。然而在两地都没有过观看川北灯戏的记忆,研究资料或是长辈口耳相传的“坝坝戏”“喜乐神”越来越陌生,以至于只有在大学课堂上才了解到自己家乡的艺术瑰宝。这样严峻的现实并非简单的领导抓一抓,基层演一演就能得到改善。真正的保护和传承迫切需要在农民大量流失,文化中心变为城市的今天,拓展川北灯戏的生存空间,真正让川北灯戏为人所乐见,营造以川北灯戏为中心的文化认同。一种地方戏,只有从其赖以生存的土地上源源不断的得到给养,才能真正传承并发展起来。
所幸有人意识到这一问题并做出了积极的探索。有学者研究川北灯戏融入地方学校美术教育的可行性,也有学者建议立足特色文化,将其建设为城市名片。这些都是学界极其有益的尝试,而近年来一些活动的举办也卓有成效。
笔者并非专业研究戏剧,之前也从未看过川北灯戏的演出。但笔者初次观赏《幺妹嫁给谁》,便被其诙谐幽默的语言,机灵幽默的人物,目不暇接的动作,悦耳悦目的表演深深折服。赞叹之余不禁沉思,为何过去的十多年未曾接触过这些优秀的川北灯戏?网络如此发达的今天,为何在最便捷最广泛的传播渠道中搜索不到川北灯戏的消息?并非是川北灯戏自身失去了独有的魅力,而是其在移动互联转型的时代步伐中被拉在了队伍末尾。笔者认为,只有政府有意加强灯戏的“出镜率”,让人们更多接触并了解到川北灯戏,同时辅之以交流渠道的建设,才能真正保护并发展这一地方剧种。
Chat: [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