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学家桑德尔有一个很有趣的观点,个人概念的建构来源于对自己故事的讲述。

为了弄明白“我”是什么样的人,不妨讲一讲自己的故事。

这是我的故事。

童年

我出生于成家庄,山西吕梁柳林的一个小村子。从我有记忆开始,老家就是坐落于不高的黄土山腰上的五眼窑洞。

听父母讲,在那个计划生育的年代,有了姐姐的我本来不该出生。夸张地说,当时用药打了我两次都没把我打掉。最后是外婆看不下去了,说生出来我养。

于是我在外婆的老家,同样是一个小山村的解捏居(音译)度过了人生最初的四年。

除了老照片,我对这段时光没了半分记忆。

四岁那年,我该上幼儿园了。据爸妈说,被接到城里的我日夜嚎哭:“不要这个爸爸妈妈,我要婆婆。”

支离破碎的童年记忆中,我记得自己被爸妈嘱咐,在外面要叫他们叔叔阿姨。实际上,整个幼儿园、小学的时光,我几乎都是在家和学校中度过。

我想,正因如此,遗弃、疏离和不被承认成了我童年的底色。

那个时候的我,总是莫名的哭泣,一抽一抽的不知为何,甚至喘不过气来。但我当时很迷恋这种难过的感觉,这让我感到真实。

另一个底色是贫穷。

因为在村里天天喝米汤,四岁的我发育的比同龄人晚得多,据说那个时候我甚至走路都不利索。我的父亲身高不高,母亲担心我也长不高,让我每天晚上喝牛奶和高乐高,但这也是仅限的营养了。

那时我日常的三餐中没有肉,是真的没有,以至于逢年过节我闻到加了一点肉的炒菜都会犯恶心。上大学前,我们家一直是纯素食的三餐。

直到我上了大学,顿顿吃上了肉,才发现肉居然这么好吃。我记得第一次吃大学食堂的时候,几乎一口气把一大盘子的菜都吃了。

上大学的第一年,我胖了二十斤。

挨过饿的人,一定不会忘了那腹中空空,火烧火燎的滋味。初中的我天天喊饿,母亲心疼我,恰逢离石开了第一家德克士,每周五超级鸡腿堡买一送一,她买回来四个,我一口气能吃三。

我印象中只吃了两三周,就被节俭的父亲叫停了。

我记得第一次去德克士的时候,母亲问了价格,扭头就走。第二次去时,我不懂怎么点餐,也不知道该怎么吃汉堡,点了个鳕鱼堡,面包、菜、肉饼一层层地吃。被看到这件事的同学笑话了很久。

是啊,穷,没办法。所以现在的我花钱就一个原则,吃上绝对不省钱。

少年

写作此文时,我拼命搜刮自己关于小学和初中的记忆。除了疏离和饥饿的痛苦,还是有不少美好的回忆的。

我从小就爱看书。家中有两个书柜,被关在家中的我,几乎把每片写了字的纸都拿出来看。但是很神奇,就算是这样,我也读不完《上下五千年》,也看不下去《中国少年儿童百科全书》中关于艺术和文化的那两卷。

这么看来,我天生就是学理科的料。

我几乎把百科全书中自然与技术的两卷翻烂了,最爱看的电视节目是《探索与发现》,就连看的第一本小说我都记得,是一位女同桌带来的科幻小说。

2003年的时候,家中有了第一台电脑。我也不知小时候怎么做到的,自己折腾的用电话线拨号上了网。后来老爸看管不住,专门开了宽带。

有了电脑,我如饥似渴地看了小灵通漫游未来,看了皮皮鲁和鲁西西。我最喜欢的小说就是《幻影号》,一辆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轿车。看得多了,小学的我打开了 word,开始写自己的科幻小说,现在只记得一个情节是坐着幻影号去火星。

虽然现在已经找不到了,但我依然记得看到那些作品的感觉,那种心中仿佛有个小手一抓一抓的悸动,也记得等待用字爬满空白的快乐。

这种写作的快乐让我迷醉,也让我从识字开始,从未停止写作。

电脑能做的事情显然不止有看小说,我当时下载了 PPS 影音软件,看完了哆啦A梦、猫和老鼠,也把轮播的灾难片、科幻片和探险片看了个干净(虽然没有几部)。就是这些优秀的作品,形成了我一生的价值观底色。

小升初的考试,我考得并不好,但我压根不在意自己考得如何。

我至今觉得神奇的是,经济条件那么差的爸妈,怎么会想着给我定《儿童文学》杂志。但不得不说,每个月按时抵达我妈单位的《儿童文学》,给天天待在家中的我,开拓出一个大大的世界。

小时候我喜欢看《儿童文学》中的童话部分,上了初中,我开始留意那些描写少年少女的文章。那时的作家,还在把小孩当成小孩。

我始终记得一个情景,男孩和女孩坐在湖中央的船上,聊了一下午的天。仿佛有个石头压在船上,他们的聊天小心翼翼地避开这个石头,但石头在他们的心中依然压出了片片涟漪。

这是我读过的,关于少年情愫最美的描述。

当然,不得不说天天沉迷于读书、看电影和折腾电脑的我,对人和人的相处技巧一窍不通,也压根没什么朋友。

初中时,我陷入了第一场恋爱。初一的合唱比赛,她就站在我身边。不知怎么地,我给她写了情书。多的细节我已经记不清了,我只记得她戴着手套递给我糖时,她手心的温热柔软。以及她过生日时,我撕下最喜欢的几篇《儿童文学》的文章,送给她。

我们是怎么结束的呢,我也不记得了。只知道最后,我们几乎不再讲话。

从初中开始,我写的作文经常被老师在班上朗读。前几年回家的时候,我翻出了自己初中的日记本,那些美好而细腻的句子,我想自己也许再也写不出来了。

少年时的我,沉浸于光怪陆离的内心世界,无法理解旁人的想法,也从未融入到任何一个团体中。我与朋友的关系,总是莫名开始,莫名结束。

小学和初中毕业时,我没写同学录,也丝毫感觉不到大家都有的哀伤。

我记得初中我和班长一段时间玩得不错,可是自己突然有一天就疏远了他。刚上高中时,也有一位初中的朋友天天和我一起回家,可有一天他提出自己走,我也没有失落和挽留。

上了高中的我,依然在电脑上敲着长长的文章,给女孩子们写着情书,却在她们回应我时疏远她们。因为我根本不知道该如何与他人建立关系,我脑海中的人与人的关系,都是从小说和电影中学到的,几个美好的片段过后,似乎只剩下虚无。

高中

我从未在学习方面上过心。我从小学开始,就不做寒暑假作业了,我宁愿开学撒谎说没带,也不想做。能完成每天的作业已是最大的毅力和坚持。这也导致了任何需要沉淀的学科,我都学的不怎么样,比如语文和英语。

我猜不到命题人想让我答什么,所以我语文的阅读题永远答得很烂。我也记不住那么多复杂而且没有规律的英语语法,所以英语的单选也很差劲。

但我压根不在意,也根本不想提高什么弱势学科。在我看来,学习就是想学什么学什么,可以的话尽量把分搞高点就好。

但对于可以满足想象力的学科,我总是非常喜欢,比如数理化生,以及不需要死记硬背的地理。所以高中的知识对我而言,简直像海绵外的水一样被吸收。

高一上学期结束,我考了年级第一。这是一件了不得的事,因为入学时学校耍了个花招。本来是两个平行的重点班,结果另一个班掐走了全部的高分学生。但是两个班的老师一样,只有班主任不同。

期末成绩出来的时候,年级第一居然被我拿走了,还远远甩开了第二名。

班主任激动地在班上宣告了这个消息,同学们在那里疯狂鼓掌,教室里充满扬眉吐气的氛围。当然,从小就融不进氛围的我,当时并没有什么感觉。

同学们的注意力聚焦到了我身上,我的作文经常在班里被朗读,女孩子们也煞有其事的采访我,对我表白。可惜我压根不懂人与人的交往方式。同学们很快发现我是个怪人,自然也就失了兴趣。

我甚至不记得自己是否遭到了孤立,因为我实在是不在乎。

正因为此次一鸣惊人,老师们对我总是高看一眼,默认了我的很多离谱的行为。

感觉高中知识也就那样的我,很快就将兴趣投向了别处。我看了很多网络小说,几千万字的小说一本本的看。我也开始练武术,虽然只是从网上不知哪里抄来的方子,用自己的小臂砸树。我想学编程,找来的却是汇编语言和操作系统。我想学高等数学,看的却是《几何原本》和《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

现在想来,如果当时有人能稍微指指方向,我也许能发展的更好。但再一细想,以我的性格,可能压根就不会去听。

当时的我,认为自己有无穷多的可能性,只要是我想学的技术和知识,没有学不会的。

琢磨一下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些事,可能是为了突出自己的特立独行,或者说,装逼。

毕竟,做每件离谱的事时,我都让班里的同学知道了。

花了那么多时间做别的事,我的成绩自然并没有一直保持第一。一次甚至记错了语文考试的结束时间,作文都没写,自然分数下降了四五十分,爸妈都来学校收拾了我,还让所有的老师格外关照我。

那什么时候起,我才开始好好学习的呢?

到了高三,所有人都对分数看得很重,我也开始觉得离谱的事情很无聊,就买了几本五三,开始刷刷题来装B。但是很怕无聊的我,不太喜欢一遍遍刷会的题,所以我会花大量时间做那些有趣有难度的题。

我想我在学习上是有天赋的。从未受过竞赛训练(我根本不知道有这回事)的我,在参加自主招生时笔试胜过了那些大城市的人。

我进了北约和华约的面试(这是相当难的事),但是面试分数都很低。没办法,我的综合素质比不上受过良好教育的人。大城市的小孩穿着西装,说着流利的英语,无领导面试时头头是道,感觉大开眼界的我就差阿巴阿巴了。

但不管怎样,开始认真学习的我,在整个高三,每次都是年级第一,而且超过了第二名几十分,一直保持到高考。

回顾整个高中,用一句话总结,就是在自我的世界特立独行。

我从未给自己编造一个人设。在我看来,我似乎是一团未定型的迷雾,有着无限的可能。

但我的高中是痛苦的,再怎么迟钝的我,也能感觉到班集体对我的排斥。我和一位女同桌表白,她答应了,我却不知该怎么继续,就没有答应和她出去玩。我想她也一定很疑惑吧。

之后,我苦苦寻求与她和解,做了很多现在看来甚至称得上是骚扰的事,却在毕业前也没说过一句话。

我总是一个人骑车上下学,有几个经常说话的人,却依然不知道该怎么和人相处。

所以我想远远地离开那个地方,想象着自己能在大学有个新的开始。

上大学前的那个暑假,我看完了 C 和 C++ 的两本 primer,编出了所有的课后习题。报志愿时,在数学和计算机中,我毅然选择了数学。

为什么不选计算机?因为我看到最后两年的学费是两万五,我感觉家里出不起这钱。所以我当时抱着数学学好了计算机肯定没问题的想法,选了数学。

我煞有其事地认真调研了数学学科的排名,选择了四川大学,结果在这里待了十年。

大学

刚上大学的我,同样热衷于特立独行(装逼)。

我报名了学生会,虽然最终只有只在乎技术并且招不到人的新闻中心收了我。我在第一个十一假期就学会了剪辑技术,直接一人承担起整个新闻中心的技术工作。

我每天早晨六点多去学校操场跑步,继续着我高三时的习惯。

找了本据说最难的线代教材,滋滋有味的推导公式,结果第一学期高代半个小时就做完了还拿了96。

我爸妈把一年的生活费打给了我,我不知该怎么计划着花,双十一买了一大堆书,结果回家的路费都是和室友借的。

我依然在接触和追求女孩子,和她们出去玩,暧昧后打直球表白。当然,大学的女孩们更加谨慎,她们很快看出了我压根不会与人相处,并陆续拒绝了我。

大学的课程并非高中,可以靠着小聪明学一学就能过。第一学期考得不错的我飘了,打算复制高中的经历,开始探索更多的可能性。

我在大一下半学期选了两门编程课,一门算法课,把课表选的满满当当,同时花大量时间在技术之上(做视频、做海报、骑行、能人所不能的装B),开始不交作业。

结果经历了学业大失败,我挂科了。

大二上,我更加惨烈的挂了三科,甚至到了学业预警的边缘。

那个寒假,我第一次开始审视自己,我真的有那么多可能性吗?

好在大二下开始,一直不定型迷雾般的自我开始有了大致的形状,我给自己立人设了!

我要成为一个优秀的男朋友。为了成为优秀男友,学习自然得非常优秀。所以我专心在学习之上,独立做完课本上所有课后习题。对于没答案的书,自己写一本答案,每门课争取期末拿满分。

凭借突击努力,我居然在数学竞赛上还拿了个小奖。

数学有很强的连续性,一般像我这样挂了一个学期课的人,最后能混毕业就不错了。没想到成绩居然被我硬生生赶了上来。在我读博士时,我曾经的辅导员感慨,你是我见过,下场最好的人。

但是,这都是有代价的,和真正优秀的人比起来,我差得太远。我没有做完吉米多维奇,也没有拓展其他更难的教材,没有更深入的掌握一门深刻的数学。

我没有去规划自己的未来,也没有确定自己要走的路,我仍然浅薄地相信自己有无穷的可能性。

回过头来,一篇高二时的日记已经给我描绘了人生终将按步骤放弃的幻想。接下来的我,即将放弃如下的幻觉:

  • 自以为拥有无穷潜力的青春期感觉
  • 无拘无束的自由
  • 青年时期的灵巧与活力

硕博

刚上硕士时,我依然在到处探索。导师给得题目太难,我就慢慢地学。但我同样花了大量的时间,建自己的网站、学习Linux系统、刷 Leetcode、甚至开发微信小程序。很难说我做这些事情的目的是什么,也许同样是为了维持可能性的假象。

我依然是那个不怎么在乎学业,也不想着成功的人,唯一想维持的人设,是优秀男友。

真正的改变是什么时候呢?

我想是博二那一年,导师终于给了我一个能做出来的问题。我废寝忘食的做了很长一段时间,也许忽视了我女友的感受。猝不及防,她在回家的高铁站提出了分手。当时我都以为我们一定会结婚的。

不夸张地说,那一天,我想从楼上跳下去,我的男友人设毁灭了,我感觉人生失去了意义。那一天,没了女友的我,都想不到能给谁打电话,她是当时我唯一能说真心话的人啊。

想了半天,我给母亲和现在的挚友打了电话,诉说自己的痛苦。我突然明白了自己这么多年,只立了一个优秀男友的人设实在是太单薄了。

在女友的高铁到站之前,我给她打通了电话,想再继续,她同意了。

我们现在依然在一起,但很多事情已经截然不同了。我开始发展自己的社会支持系统,我开始意识到人力有限,我开始不再强求她和我会一直在一起,我终于明白:

并不是所有的事情,努力了就一定能做成的。

我找不到有什么外在的东西不会离我而去,感情不必多说,事业同样如梦幻泡影。最后,可能只有自己的感受、思想、写下的东西、镌刻在基因中的性格,才会一直塑造着我,陪伴着我。

不知从哪里看过一段话,人生其实没有太多独立的选择。生下来就决定的父母家人,年少时碰到的老师,年轻时碰到的爱人,总会影响你人生关口的每个重要决定。

博士毕业时,我又站到了选择的关口。正如我对一位朋友所说,人做出重要的决定,只为了一个关键理由,其他理由的都是佐证。我最终选择了成都的非升即走,放弃了故乡的安稳,欧洲博后的未知,同样在成都的编制岗位。

最关键的理由,藏在我帮助自己做选择时写的几张纸上。我想与女友近期结婚,我便不能选欧洲三年的博后,她不一定回成都,我便不能选至少八年的编制,她一定不会回山西,我便远离了故乡,她回成都时想去压力小的地方,我便选择现在入职的内卷之处。

三年的非升即走,给了我多一次的选择机会。好好做学术,积累自身资源,必要时为了团聚而放弃更好的发展和平台,这都是我逐渐决定要做的事。放弃与坚守,共行与告别,苦难与扶持,生活从来就是如此。

入职

然而,生活不是小说,我也没有主人公那般被安排的勇气与坚定。刚入职时,面对沉重的压力,未知的未来,我也许本可以的折磨,我花了近半年的时间才逐渐恢复了气力,准备贯彻我的决定。

生活似乎走上了正轨。

可是,女友同样面对艰难的选择。她选择了近期不结婚,于是我做出选择的关键理由也就不复存在。

这便是人生的荒谬之处,当你觉得寻到了人生支点,命运就随意将其毁灭。很多人不理解,《隐入尘烟》中马有铁一个精壮的农民汉子,会因为妻子的离去而走向绝路。无他,美好太脆弱了。

最近母亲查出了疑似恶疾,经济的前景也非常悲观,我心中对婚姻的需求也愈发明晰,找那个能在手术时签字的人,找那个能在大病时相伴的人,找那个能在我所拥有的一切都将失去时仍能最后指望的人,找那个意识到人生终将直面黑暗时刻,所以珍惜现在的人。我愿意如此,我也在找寻那个愿意的人。

我目前为了维持生活的运转,已经拼尽了全力。手头有不断累积的事务等待分出主次,还需要抬头看路为未来打算。我已经没那么多选择了,也不再有什么自由。

我对生活不再有所求,对他人也不再有所盼,过客而已,只是时间长短,感受深浅。

毕业到工作这一年,陪伴我最多的活物是家里两只小猫,他们的生命在我看来更是朝不保夕毫无自由,但这并不影响他们享受偶尔晒进来的阳光,在狭窄的家中奔跑,翘着尾巴喵喵叫想被抚摸,能吃能睡,对小小领地的一切怀有好奇心。

结不了婚如何,做不好科研又如何,意外来临如何,孤家寡人又如何。

我与爱人的关系,正如猫猫与我的关系,无法彻底相互理解,本质各过各的,永远怀着你要弄死我的戒备心,却又能放心接受你的抚摸,不念未来,不溯过往,不求永远相伴,每天却等着相见。

找工作时,我曾描绘过生活在想象中的图景。我的场景又换成了:

雪地,寒风呼啸,借着月光艰难跋涉的旅人。不再期盼前方有避寒的小屋篝火,也不再有身旁同行的微光。奋力裹紧的衣服里,有着探头探脑的小猫,有着一路收集的零散玩意。

现在

一团混沌,似乎有无穷多可能性的自我坍塌了。

我发现自己一辈子最好也就只能做成那么一两件小事,我发现自己能推举的重量也许永远不可能有100kg,我永远也学不会武术,永远也发表不了文学作品,开发不了自己的 app,甚至无法和相爱近十年的女友结婚,我发现自己的时间和精力,只够勉强维持着工作和生活不出致命错误,然而风暴总会不期而至,摧毁自以为拥有的一切。

所以现在的我的人设是:一个很有边界感的男友,养着两只猫,正在努力学习社交技巧的内向人格,对计算机、读书、电影和游戏感一点儿兴趣,每周健健身保持健康和体力,本职工作是一位天赋平平的高校数学教师,为了成为一名合格的科研工作者在努力挣扎。

我不再幻想自己的未来,我能做的太有限了,我将上述人设好好维持下去,就已经非常不易。我逐渐开始压缩可能性的边界,有些事情我相信自己也许能做到,但不再有时间和精力做了。

改进自己网站的设想停留在笔记中,愈发精挑细选有限的时间能读的书,只偶尔看看最经典的电影,控制自己刷短视频和即时消息,只维持少数几个朋友,拉长自己搞学术的时间。

舍弃,比得到更加重要。

转回头再看我高二时写的日记,那时的我,也明白这些道理,为何走了这么多年弯路?

我想,正如每个人独有的病症需要独有的解药。我性格的缺点,正如高中老师指出的一般,缺乏耐性与韧性。我日后需要时刻提醒自己的,便是克制与忍耐。

我需要忍耐作业的无聊,才能学的好语文和英语。我需要克制对女孩的向往,才能拥有正常的生活。我需要忍耐对社交的厌烦,才能掌握社交技巧。

同样,我需要忍耐工作的痛苦,克制偷懒和不务正业的冲动。我需要忍耐与女友未来的不确定性,克制自己对稳定婚姻的追求。

克制与忍耐,行于坚实的地上。

快到中年,给自己讲了一个长长的故事。

故事远未结束,就暂时在此搁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