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家里就爆发了一场斗争。

结了婚的姐姐是否该给弟弟妹妹压岁钱的争论,最终导向了谁委屈了一辈子,为什么要听你的,这种男女立场之争。

母亲说过去几十年都听你的了,以后过年我自己出去过。

之后,母亲在一个人难受的时候,我指出了一点,旧时代男女就是不平等的,我心疼她,但同时代的男人不会,他们看不到不平等,意识不到不平等。

我爸妈深爱着彼此,父亲所有的钱交给母亲管,母亲默默为家付出不断包容老爸。

但这并不能改变父亲对母亲的付出视而不见,在家里搞大男子主义的作风。而母亲的委屈,也终将在某一天爆发出来。

这让我想起了很多年前,父亲的车上放着一首歌,歌词有几句:

起早贪黑紧忙活\上班回来就下厨\每天三顿家常饭\一年三百六十五
买菜烧水洗衣服\下有儿女上有母\为了孩子操碎了心\一年三百六十五
妻子你挺辛苦\有点那安慰就满足\妻子你挺辛苦\丈夫心里最有数

高中的我,在后座听着都浑身难受,不知道坐副驾的母亲又会作何感想。

女性的挣扎和呐喊、委屈和苦难,绝不能消融在轻飘飘的安慰和感激之中。但我也深知,年代的局限性让父亲的改变非常艰难,母亲能做的,也就只有放下与潜移默化的影响。

要爱具体的人,要恨那些让人变得可憎的传统和规训。

之后,我花了些心思,让气头上的两个人想起了对彼此深深的爱,日子也就继续过了下去。

有趣的是,第二天我们一起回了老家,一个深处山沟的村庄。

落日

我的爷爷奶奶为了同样的事,经历了完全相同的冲突,就连我奶奶说的话都和母亲一样。

过去几十年都听你的了,以后过年我自己出去过。

母亲复述了一遍我的话来安慰奶奶,而我的父亲则去说服他的父亲。

这就是语言的意义所在,当不知道女性主义这个词时,苦难是压在肩上的不可名状的重担,但用语言形容了自己的处境后,被具象化的困难则有了对抗的可能。

女性主义能帮助、安慰或是拯救每一位处于结构性压迫困境之中的女性,她们不只是我们的同学朋友,也可能是我的姐姐、母亲、奶奶和外婆。

山坡上的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