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食者 | Wang's Blog

东亚儒家文化压迫下，女性的决绝反抗。

男人精挑细选的一位平凡的妻子，突然有一天不再吃肉了。前一天，男人不关心被切了手指的女人，却只关心自己是不是差点咽下去了刀片。

从不再吃肉的这一天起，英惠如同湮灭中基因被扭曲污染之后的人，逐渐变成了一棵树。英惠身边的人，也逐渐意识到了自己生活的虚无与荒谬之处。

小时候，因为咬了人，父亲活生生把自己养的狗拴在摩托车后跑死，就为了跑死后的狗肉更加鲜嫩。而成为素食者的英惠，也在餐桌上被父亲狠狠打了耳光。

英惠对肉的抗拒，实际上代表着对一切社会中女性规训的反抗。书中可以看到不再吃肉后，周围人施加的包括道德绑架、暴力和欺骗等等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来试图强迫英惠回归正常。

书中反复出现英惠胸部的意象。本书中女性的胸部，不再是男性作家眼中母性以及情欲的象征，而是独属于女性身体的，被社会强加遮掩的自然之物。正因为强制的遮掩，反而让胸部承担了更多区别于其他身体部位的意义。这本身就代表着对女性规训的荒谬。

正如我们的老朋友阿富汗塔利班出台的各种对女性的限制法令，要求女性不可展露一丝身体，不可发出一点声音，甚至不能被男性看到。但男性依然能幻想那一片黑布，将之看作最性感的存在。性欲的存在是不可被否认的，而以东亚文化为代表的对性欲的否定，实际上只是极权惯用的手段而已。

这家中的两个男人，分别觊觎着对方的妻子，这是非常有趣的对仗。这让我想起了中世纪的法国，以爱慕别人的妻子为荣，以关爱自己的妻子为耻。

性压抑之下，没有人能够真正自由。东亚社会的性压抑，实际上是某种极权的残留。韩国可以自由的表达政治，却会严加批判表达人体和欲望和画，同样也会酷烈的压迫女性，如同日本社会一般。

我们都没能走进文艺复兴的那个良夜，我们都没能在古希腊的葡萄架下探究何谓人的意义。

“对她来说，所有人——强迫她吃肉的父母、旁观的丈夫和兄弟姐妹——他们都是彻彻底底的外人，抑或是敌人。”

艺术可以更好的展现欲望，但非常好的艺术通常是那些阳痿的艺术家创作的，那种对女性极度渴求却不得的精准描述。书中对大姐夫的欲望描写非常精准，这也是个竭尽全力想要维持正常表象的疯子。

但英惠的欲望更有深度，她的情欲是指向植物的，某种抽象的存在。她在彻底的否定中发现了本质的自我。

都是出于欲望，性侵的大姐夫逃脱了罪责，而英惠却没有，被关到了精神病院。这个社会总是对男性充满了宽容，却将女性的欲望描述为歇斯底里的病态。

“真的无法阻止那些围绕在自己周围的、所有人的人生都像空中楼阁一样轰然倒塌吗？” （大姐）

大姐努力维持正常的生活，压抑自己随时可能会越出边界的精神。她实际上是每一个还没疯的我们，小心翼翼的维持着画皮。

书中提到所有的树都在倒立，这个观察相当惊人。努力维持正常生活，拼命压抑欲望和疯狂的正常人，是不是才是疯子呢？

“我为什么不能死？” （英惠）

小说的最后，当英惠终于快要杀死自己时，姐姐才明白过来抵抗的代价。从小受到的极端酷烈的压迫，成年后依然不能放松的管制，不想活下去的英惠，如同活在每一个极权压迫下的人一般，只是她更有勇气去选择最彻底的抗争。

死亡。

然而只有变成树的死亡是真正的死亡吗？

“她再次环视房间里的物品，那些东西都不是她的，正如她的人生也不属于她自己一样。” （大姐）

大姐回顾自己的人生，才猛然惊觉自己也早已死去。忍，开始忍的那些时刻，就已经死了。如同「空洞骑士」中被幅光吞噬了心灵的虫子，变成了躯壳。

给英惠插胃管的过程，非常类似于强奸。同样是充满暴力和残忍，出自于单方面强制的欲望，受害者的反抗反而更能激发起施害人的兴趣。这本质上就是权力快感的来源。

英惠最后变成了一颗树。

树的意象也曾在「Hello，树先生」中出现过，代表着某种对抗荒谬、疯狂、空虚或死一般寂静的生命力，不顾一切毫无情感也没有痛楚，只是生长。树先生面对着的那个冷漠和残酷的乡村，同样也充满着对人的极端压迫。

所以，到底要怎么样活着呢？清醒的代价是变得疯狂，小心翼翼维持正常的代价却是早已死去。

当然，对于无法感同身受这种残酷压迫的人，这本书无外乎是一个得了神经性厌食症的人走向死亡的记录而已。那些蓬勃却被压抑的情欲，那些无处不在却被人忽视的压迫，看清楚做甚？

但总有人不愿意蒙住双眼，清醒的走向灭亡。

P.S. 写作此文时，尝试了用ChatGPT、豆包和 Deepseak 来写书评。Deepseak 用零散晦涩的哲学和文学概念，ChatGPT用平白直叙，都能指出了本书的核心意向。这也能反映出在意识形态限制之下，人们想要表达到底要付出多少代价。